海粤大厦。
天台上。
许正豪小口的喘着气出现在门口，看见林耀华皱眉坐在地上的栏杆正抽着烟。
地上。
丢了好几个烟头。
办案经验丰富、善于推理的许正豪，开始发动小脑筋，发挥自己的本领。
仅仅凭借着目前这点小细节，再加上林耀华的表情，立刻就推断出自己的这个卧底的状态：
他现在心情应该很压抑，郁闷中又带着几分摇摆运纠结，在卧底与不卧底之间徘徊。
把握了林耀华的心理状态，许正豪又有信心了。
既然是摇摆不定，那就还可以抢救。
“阿华，怎么了？”
许正豪来不及调整呼吸，走上来跟他一样坐下在林耀华身边：“有什么困难，你尽管说，我帮你搞定摆平。”
林耀华目光呆滞的看着正前方，手指夹着的烟烟灰凝聚老长，冒着青烟。
许正豪一看，完蛋了，但是也不敢出声催促，耐心等待。
原本。
许正豪接到林耀华的电话，说什么都准备好呵斥一下林耀华。
最近林耀华是在大幅扩张实力，但是没有給自己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。
许正豪是不满的。
现在，他不敢有什么不满。
“卧底真的太难了。”
林耀华终于是开口说话了，目光依旧盯着前方：“做老大的时候，收拢手底下的人要处处小心，跟别人打交道，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。”
他伸手，用力的抓着许正豪的手：“那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，你懂吗？！许Sir？！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
许正豪用力的点点头，手掌拍了拍林耀华紧抓着自己的手：“我懂，我理解，太理解了！”
我懂个屁。
你是卧底我又不是卧底，我懂什么。
理解倒是理解。
毕竟二五仔，胆战心惊怕身份暴露，心理压力确实很大。
“最近这段时间，我是站稳了北角，但是鱼头标塞了一帮没有身份的大圈仔給我，美其名曰帮我，实际上监视我。”
林耀华说话不停：“先前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高级督察黄什么狗的，他跟疯狗一样咬我，死盯着我。”
“就在刚刚，他还把我抓进警署，强行栽赃我，我不认，他就扁我！”
说完。
林耀华直接把衣服拉了上去：“你看看，他妈的狗东西，打的多狠啊，差点我就没扛住认了他的栽赃。”
许正豪看着林耀华肌肉明显的胸膛，伸手去戳了戳。
嗯...
肌肉结实，手感不错。
“哎哟...”
林耀华表情痛苦，那张靓脸也是五官扭曲挤压在了一起。
“狗东西！”
许正豪也是咒骂了起来：“扑街黄志诚，自己人对付自己人就这么威。
如果他跟我，我保证他十年都升不了职！”
他咬牙切齿，对黄志诚是怨恨在心。
别看林耀华身上没有伤。
就是没有肉眼可见的伤，才说明他是真的被黄志诚收拾。
差佬的那套他心知肚明。
收拾人的手段有很多，打人都不会留下伤痕的，一般人根本扛不住。
“卧底真的太惨了。”
林耀华余光瞄了眼许正豪，深呼吸一口咬牙道：“平日里提心吊胆，还要被自己人收拾，我不干了。”
“我理解，我太理解你了。”
许正豪连忙点头，先是认同林耀华的话，然后再循循诱导：“如果你真的想回来，我立刻跟上司申请。
我也不想看到你受这种委屈，这个黄志诚，真的太他妈的欺负人了。”
“但是呢...”
在笼络卧底这方面，许正豪还是得心应手的。
他侃侃而谈一步步诱导，总算是把激动不想干了的林耀华安抚好，愿意接受了。
说了得有几分钟。
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：“帮我做事不会亏待你的，我保证。”
“行吧。”
林耀华被许正豪忽悠的一愣一愣的，也终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。
许正豪不免嘴角上扬，颇为得意，自己这张嘴，口才还是有的：“黄志诚那边，我安排人去敲打一下他。”
“不，千万不要。”
林耀华连忙拒绝：“黄志诚我跟他接触过，这个人心思城府极深。”
“你安排人敲打他，保不准他就猜出来我们有关系。”
“您现在是湾仔总督察，可是顶了他的位置，这要是让他猜到我们有关系，肯定加倍从中捣乱。”
“嘶..”
许正豪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。
林耀华说的还真是一点没错，这他妈的...
“算了，我自己对付他吧，我是许Sir你的下属，你压他一筹，我怎么能被他压一筹？！”
“好玩的！”
许正豪立刻眉开眼笑，满意夸赞：“不愧是我许正豪的下属，有派！”
“现在主要问题是这帮大圈仔，二十五个人之多啊，又能打。”
林耀华抛出了新的问题：“表面上是安排人帮我，实际上是监视我。”
安顿好自己手里的这班黑拳拳手，这才是林耀华的真正目的。
林耀华收了一班黑拳拳手在手，这是他的资本，同样也是一个雷点、破绽。
这一点，林耀华非常清楚。
肥佬黎如果醒目一点，把目标瞄准在这班拳手身上。
他偷摸跟差佬点一下自己，这班拳手都是黑户，一抓一个准，自己没招的。
这样肥佬黎就有资本再跟自己打，一鼓作气吃掉自己不是没可能的。
林耀华想到这点，这才马不停蹄的就立刻来找许正豪这个水龙头了。
直接找许正豪说这些拳手，他肯定不会帮忙搞定。
这么多偷渡仔，直接说让他搞定，他怎么会愿意？
真的身份证，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，都是麻烦事，自己最近也没有什么功劳送他。
再者。
自己主动提出来，收编这么多人在手，许正豪很难不会怀疑。
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发展自己的势力，真正的想混社团，那他就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卧底了。
但。
如果是被动提出来，那就非常合理了，所以这才演戏一场。
许正豪的眉头一下子又重新拧在了一起，呈“川”字。
黄志诚还好解决，这些个大圈仔就真的难处理了，如同林耀华说的，留在什么就是定时炸弹。
“他们个个能打，到时候，万一鱼头标看我发展的不错，直接让他们夺权，我就什么价值都没有了。”
林耀华再度給出压力，心有不甘的说道：“这样一来，咱们的卧底任务，这么久的心血也就全部前功尽弃付诸东流。”
林耀华说的一点都没错。
许正豪也是发动自己的小脑筋，绞尽脑汁的帮林耀华想对策破招。
“大圈仔没有身份？我安排人拉他们回警署..不行不行..我一拉人，鱼头标肯定会发现你有问题...”
“我盯着他们？不行，不现实...你安排他们出来闹事，我去拉他们？不行不行...”
许正豪两眼全是智慧的光芒，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办法，但是怎么又觉得不行。
自己想的这些行不通啊。
鱼头标这是出了张王牌啊，怎么破局？
“不如这样？”
林耀华凑上来，语气不确定道：“这班大圈仔偷渡过来，没身份没有钱。”
“要对付他们，不如从他们身上下手？这班黑拳拳手，身上没钱的。
每个人給五千收买了，然后再給他们弄个合法的身份证，适当的拉拢控制，这样不就让他们对我死心塌地了？！”
“我卧底这么久，这些古惑仔也了解，认钱不认人。”
说完。
他把话题抛給许正豪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！”
“啪！”
许正豪不由拍手鼓掌，整个人眼前一亮：“对对对，就这样，就得这样！”
他一下子有了眉目：“阿华，你的这个想法很好，古惑仔认钱不认人，以你的本事，肯定能收拢他们。”
“只不过，五千块一个人，給的太多了，这笔钱，上面不一定会报销啊。”
许正豪在足够的危机渲染下，自己自然而然的代入进来，这笔钱肯定自己掏了。
身份证的事情，还不是很难。
大不了找自己的警司师父出手搞定，分几次批量的搞定就行。
五千块，二十五个人，十二万多，开支太大了，上面不一定会同意。
“五千确实有点多。”
林耀华目光闪烁：“四千块吧，正好十万块，給的太少，这班人不一定看得上。”
十万的整数，这是林耀华一早就想好的，报五千，让许正豪有杀价的台阶，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。
许正豪点上烟：“我考虑考虑。”
“不着急。”
林耀华善解人意，跟着道：“不过，我又有了新的消息。”
“东星的雷耀扬，手里有张“梦幻邮票”的面粉生意，许Sir听说过没有？”
“知道，谁不知道啊。”
许正豪摆摆手：“雷耀扬善于伪装，没那么好搞定的。”
东星五虎之一的雷耀扬，平日里看上去有模有样。
他手里有什么“耀扬汽车服务中心”“耀扬日式指压中心”“扬威日式指压中心”等产业，伪装的很好。
“雷耀扬的话...不是，阿华，你忽然提起他？”
许正豪说了一半，瞬间想起来什么，整个人一下子就激动起来：“莫非，你有线索？”
“是的许Sir。”
林耀华点点头，不可置否：“我收到风，他跟肥佬黎之间还是挺暧昧的。”
“肥佬黎在我这里吃了亏，丢了地盘造成的损失，洪兴不一定会跟他托底，我怀疑到时候他们会接触。”
“我已经在关注了，等我消息。”
“好好好！”
许正豪忍不住连声点头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，像模像样叮嘱道：“小心点，不着急，慢慢来，我都可以，主要是你安全第一。”
他妈的。
上面的任务是鱼头标。
鱼头标没那么好搞定，如果有其他案子拿出来，一样是功劳。
如同林耀华先前跟自己说的：查谁不是查，查谁不是功劳啊？！
“放心吧许Sir。”
林耀华重新进入满脸忠诚的卧底状态：“不管怎样，我都会全力帮你收集线索，抓返这班扑街。”
“好样的！”
许正豪抬手在林耀华的肩膀上拍了拍。
卧底都这么有干劲，卖力的帮自己书写履历上的功劳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努力？
“经费的事情，我回去就会跟上级申请，不会太久。”
许正豪主动说道：“身份的事情，你回去找他们要几张像，我安排人快速搞定。”
“好的。”
林耀华伸手摸兜，拿出几张大头照片来放在许正豪手里：“正好，我收集了他们的照片，名字在照片后面。”
“你看着来就行，我都行的，许Sir。”
“好，没问题。”
许正豪下意识的点点头。
“我走先。”
林耀华已经先行开溜：“不能消失太久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处理。”
许正豪看着手里装在小袋子中的厚厚一摞大头照：“欸，不对啊...”
他站在原地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，两只眼睛又闪现出睿智的眼神。
他总觉得怪怪的，觉得哪里不对，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。
不对啊。
不是讨论半天才拿出方案来的嘛，怎么照片还就提前准备好了？
思考了半天，许正豪得出结论：
还是阿华醒目啊，照片都提前准备好了，降低了再次见面的风险。
林耀华哼着小曲，从海粤大厦离开以后，驱车前往观塘的丽晶海景大酒店。
等他到这里的时候，已经有个人正蹲在角落里抽烟。
正是先前乌鸦的小弟阿乐。
他看到林耀华下车，立刻丢了烟上来恭敬的打着招呼：“华哥。”
“不错嘛阿乐。”
林耀华扫了他一眼，夹上一支香烟：“听说你现在好风光。
虽然没有接替乌鸦的位置，但也被雷耀扬收编进头马的梯队，自己手里有人了。”
仓库门锁打开，一股咸湿腥味迎面而来，光柱透过窗户投射在地上。
“没有没有。”
阿乐连忙摆手，低调道：“还是要多谢华哥经费支持，让我有钱办事。”
“你知道感谢我就好。”
林耀华跟着话锋一转：“上次你说，雷耀扬在跟肥佬黎接触，进展怎么样了？”
“还正在接触。”
阿乐连忙跟着说道：“还没有确定，最近肥佬黎被华哥打压这么惨，他们没时间碰面。”
“是吗？”
林耀华眼皮子一抬，眼神冷冷的看着他：“我收到的风，好像不是这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