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很快到来。
陆陆续续，市中心的公司职员和社会人士，挽着他们的人类或非人类机械伴侣，进入俱乐部。
这些人穿着名牌服饰，举手投足间，都是带光条装饰的义体。其奢华程度，让俱乐部街对面那些逃难者永远无法想象。
一辆辆印有公司LOGO的浮空车来来往往，刚出现，就被街边光着脚抢合成面包片的逃难者儿童盯住。
运气好的话，这些喷着蓝色火焰的飞车偶尔会打开车门，门里丢出几片新鲜水果。儿童们瞬间涌上去，抢的头破血流。
车里的人则咯咯笑着，走过这群儿童，进入俱乐部大门。
铁石每个月底的大赛事在这一片已经小有名气。少数人过来，把这作为拓展人脉和生意的聚会。更多的，是希望在这结交到能让自己一飞冲天的贵人。
当然，也有另外的人，怀着自己的目的。
陈岚站在二楼贵宾处，透过全景落地玻璃，看着楼下工作人员前前后后的忙碌着。他们检查八角笼，调试投影设备，以及对参赛选手的义体率做最后检测。
看着这个俱乐部不断涌入的人流，突然间，他心里起了另外的念头。
“老板。”通讯频道里响起素子的声音。“门洛来了，1楼，2点钟方向。”
为便于控制置入选手的弱电流，她现在正穿着合体的公司职员装，坐在1楼靠近八角笼的位置。无论怎么看，都像是某个大企业的高层管理。
陈岚稍稍偏头，向那边看去。
一个面色坚毅，五官棱角分明的中年人通过另外的入口走进大厅。
刚出现，两名公司高层模样的人就迎了上去。门洛随身保镖将两人拦下，扫描确认安全后，让两人和门洛交谈了几句。
又走几步，又遇到前来攀谈的，再次交谈一会。
上贵宾区时，情况变了，门洛自己向1楼大厅里一个穿着夏威夷花衬衣，其貌不扬的矮胖地中海走去。他主动弯腰和座位上的地中海互相拥抱，坐在这人身边，谈了好一会儿。
比赛快要开始前，门洛才告别地中海，走上二楼贵宾区。
没想到，在他经常待的席位处，已经有两名其他客人坐在那里。
保镖走上前，让两人离开，门洛拦住了他。向两人致以歉意后，议员带着两名保镖移动到另外的位置，这才坐了下来。
楼下，激昂的音乐响起，乐队开始在八角笼中演唱，拉开了今晚比赛的序幕。
选手身体信息、义体率和对战表，赛事规则，以及赔率都在八角笼空中的虚拟投射屏中显示出来，不断滚动。
除了赔率，每场对战的下注金的总额也会在选手头像旁显示出来。供一些只是出于好奇到来的上流人士，很容易的分辨出谁是热门谁是冷门，继而也跟着投两注凑个热闹。
看时候差不多，陈岚靠了过去。
门洛的保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，站到陈岚和门洛中间，挡住去路。电子义眼扫过后，确认没有威胁，这才静静的站着，等着门洛的指示。
看到保镖确认安全，门洛并没有让陈岚过来，而是站起身。两名保镖各自站开，他伸出手，主动和陈岚握了握。
“抱歉，现在夜城这环境……希望没有让你太困扰。”他指了指两名不近人情的保镖，表现的像一名平易近人的老朋友。“洛塔尔.门洛，看样子你应该认识我，怎么称呼。”
“陈岚。”
“你好，陈。哪家企业？”看着陈岚这副亚洲面孔，他认为自己有了答案。“荒坂？”
“个体商人，做一些义体改装。”
有那么一瞬间，门洛的脸失去了原本的热情笑容，但仅仅就那么一瞬间，很快恢复。原本松软下来的握手，也回到原本的力度。
“个体商人也是夜城商业圈重要环节，我一直有这种打算，在下次议会中提一下个体商人相关的出口税减少法案。”他灿烂的笑着。“这是应该做的，下次议员选举时，千万请投我一票。”
“当然。”陈岚肯定的答道。“当前科技普遍衰退不如战前的情况下，议员对夜城高新技术企业的扶持态度，我非常支持。正如您当初在论文里提到……”
“随着科技复苏，一定价格条件下，作为生产要素的资本、劳动力、技术、自然资源等，在夜城经济各产业间可以供应的比例，应该可以在可控范围内，适当的、谨慎的、逐步向新技术倾斜。”
“夜城经济产业供给结构调整。”门洛笑了笑。“24页，第3段第1句。”他做了个很轻微的投篮动作。“写这句话的那天上午，我在莫洛科思大学的铁链队里，从对手那里拿下了22分12助攻3篮板的好成绩，印象深刻。”
不是门洛记得清楚，而是他的秘密通讯里，有一支五六人的助选小团队全天候轮流待命，随时为他即时做出礼仪、神态、话术方面的支持。陈岚话刚说出，那边就查到了相关来历，传给了门洛。
“查到了，他没有说谎，就是北部工业区一个进行义体改装的小个体商人。”团队里，陈岚的情报开始一点点被收集起来。
“虽然只是个年纪轻轻的个体商人，但他在那一片也有点名气。原本是做轻武器买卖，后来杀掉并吞并竞争对手库马斯的产业起家，用炸弹威慑了北部工业区的前田则，取得了义体原料渠道。”
“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商人。”门洛在秘密通讯里问道。“接触建议？”
“对方明显做了足够调查，但目的不明。建议先行回避，看对方接下来的反应。”
看着逐渐熄灭的灯光，以及在欢呼声中从通道中走出来的红蓝两位拳手，门洛又和陈岚最后握了握手。
“我把助理的通讯给你，有什么，你直接联系她。”他向1楼的八角笼偏了偏头。“实在抱歉，比赛开始了。”
“谢谢，议员。不耽误你的兴致了。”陈岚收回手，但没有马上离开。他也偏头看向1楼，问了一句。“这场比赛，议员下注了谁。”
为尽快和面前的个体商人脱离接触，门洛只报了个名字，再没有说话。“短虫迪洛。”
“如议员所愿。”陈岚看着空中淡蓝色的虚拟选手信息牌，微笑着点点头，转身离开。
门洛回了个微笑，转回头，感觉这个答复有点不对劲。
如我所愿？
听起来更像是……
他操控了迪洛的这场比赛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