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，夜城西部海伍德地区，深夜。
狭小而拥挤的公寓里，靠窗位置有张木桌，上面散落着各种颜色的药瓶和激素。
一些液体从敞开的瓶口流出，流到桌边，在月光下，泛着诡异的青绿色。
公寓的主人赤裸上身，穿着拳击短裤，不断出拳挥向身前的沙袋。魁梧的身体上，有条从肩膀到小腹的伤痕，十分醒目。
砰！
沙袋经受不住义体手臂的冲击，用于支架的铁杆整个断开。
拳手将手上带血的绷带取下，揉成一团，丢在墙角，人则站到了窗前。
这个公寓有个好位置，虽然租金相比其他房间贵了许多，但从这里，可以看到海伍德上层人士居住的那些高楼大厦。
隐约间，他甚至觉得，自己总有天能站在那样灯光闪耀的建筑中，看向这边的破败公寓。
就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一般，没有关闭的电视里，开始滚动播放起奎勒生物公司的各类增肌药物、激素类固醇广告。
每种药物的瓶子都有一个奇怪的倒Q图案，那是奎勒生物的公司标志。
看着广告里那些坐着豪华浮空车，肌肉健硕左拥右抱的男子，拳手坐到了木桌边的沙发上。咬着牙，连着给自己打了好几针类固醇。
药物效果上来，拳手在沙发躺倒。半睡半醒间，似乎看到明天铁石俱乐部拳场上，自己拿到了一个好名次，成为俱乐部风光无限的签约选手。
为了这个目标，他从铁石俱乐部老板那贷款不断升级义体性能，加上大量的激素药物购买，早已入不敷出。只能靠打些零工，或时不时的路边抢劫为生。
如果明天还没有一个好结果……
不，一定会有好结果。
为了明天，他已经用药物和严格的训练准备了很长时间，一定会有好结果。
拳手没有再想下去，药物效力衰退下去，他陷入了熟睡。
桌上流淌的青绿色激素液体，也终于顺着桌子边缘滴落下来，落在一台二十来公分大小的蜘蛛型机械面前。
海凖。
这是经过陈岚再次简化过的形态，拆除了炮台等不必要的装饰，便于潜入进管道和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。
公寓对面建筑的天台上，素子通过微弱的灵魂痕迹残留，判断出目标已经停止活动。
她通过戴着的黑客眼罩，控制海凖继续行动。
这东西毕竟没有搭载AI，基本上只能靠网络远程遥控。
海凖伸出他标志性的六条下肢，从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爬出。顺着木桌脚向上，爬上桌面。六条蜘蛛般的腿灵活的避过各种药瓶和液体，来到了离拳手头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。
顶部的面板打开，探出一根细细的针管。
针管里，射出带着弱电引发装置的针头，顺利刺入拳手太阳穴和义体眼球中间的眼窝位置。
天台上的素子视野里，出现了针头的参数界面，她设置了一下。
设置成功。
之后，只要启动开关，就会有股受外界信号影响的弱电流，和视觉神经信号混杂在一起，发送给大脑相应皮层。
海凖收回针管，又顺着桌脚爬到地面，从窗台爬了出去。
当回到素子脚下时，海凖的蜘蛛脚开始收缩，折叠。它那蜘蛛状的块状身体张开，将六条腿收入其中，最终折叠起来的立方体状态，又比原来小了一圈。
素子取下眼罩，带着海凖，灵活的在相邻的几栋建筑天台上移动着。很快，在夜色中消失不见。
几十分钟后，素子来到了一家超梦录像经销店。
刚推开门，里面看着电视的‘老板’笔直的站了起来。
“老板呢？”她问这名安保队员。
“没在这里。”
‘又换地方了。’素子点点头，退了出去。
半小时左右时间，来到了最初的那间改装仓库，在那里找到了老板。
陈岚此时正坐在工作台前，看着几份打印出来的纸质文件。看见素子进来，向自己对面的椅子指了指，视线很快又回到文件上。
素子坐下后，没有出声打扰。
十几分钟后，陈岚揉着鼻梁，放下文件。然后从后颈拉出数据线，递了过去，等素子接过，又打个哈欠，捏了捏鼻梁。
“要杯咖啡吗？”素子问道。
“不用，泡完了。前田应该是不会再送了，真想拿谷川的抗辐射材料数据跟他换点。”他拍了拍干瘪的袋子。“都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海伍德地区有资格进铁石的好手，人人有份，23个。”素子将一份份人员名单发到通讯频道里，顺手将脚边的海凖提到了工作台上。“多亏了这小东西。”
“这东西经过改装，以后还有大用。”陈岚继续问道。“雪茄的事呢？”
“战前的东西不好找，公司战争后更是乱成一团。做过图像对比，没找到相关的记录。甚至，没有相关的学习，医疗记录。一点都没有。”
“看身手就知道，他不会是正常环境下长大。帮派，杀手集团之类的。”素子将调查的情况一一报告。“现在在北部工业区靠荒地的那一片，和拾荒者一起用遗弃的厂房做驻地。”
“那3万块？”
“他带着一个八岁小女孩和十二岁男孩，两个小孩是兄妹，墨西哥裔，妹妹患有唐氏综合症。小孩父亲死于工厂事故，几天前，母亲带着他两和雪茄来到了这里。”
“他和这家墨裔怎么走到一起的，不清楚。”素子在通讯频道里拉出一张照片，上面，是一大群越过铁丝网的逃难者。“夜城边境出入管理处的无人机，在荒地拍摄的影像，里面就有他们四人。”
“治病？”陈岚想了想。“唐氏是基因缺陷方面的病，影响智力和面容，是很麻烦，但不是需要立即治疗的突发病吧？”
“不，购买墓地。雪茄来的那天，小孩的母亲死了，逃难路上造成的极度营养不良。”素子的声音，小了许多。“3万是在这附近买墓地，教义问题，他们相信这样才能让灵魂安息。”
“为了确认购买记录真伪，我去墓地看了眼……你知道，我现在能看到一些残留的，情感强烈的灵魂痕迹。”
陈岚没有回话，安静的听着。
“小孩母亲墓地上残留的灵魂能量，飘向了天空。看上去……不像安息，更像是……”素子看着工作台上的海凖，继续说着。“迫不及待的从这个世界逃离。”
改装仓库里，一片静寂。
好半天，陈岚打破了这种沉默。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。”
他又沉默了一下，向仓库门口抬了抬头。“去休息吧少佐，辛苦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素子站起身。“你呢？我对睡眠的需求是心理层面上的，你是生理心理都需要睡眠。”
“门洛这家伙在莫洛科思学习时，写了好几篇关于夜城社会结构构想的论文。”他摆摆手，又拿起了纸质文件。“去休息吧。很快……”
“我们的故事就要开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