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林制作所在四国附近，身处九州的陈岚坐凌晨的飞机，当天就飞了过来。
换新干线又倒班车，坐在小林的办公室里，打起了瞌睡。
整个办公室里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。右手方向有张木质办公桌，除了文件外，胡乱堆砌着各式各样的机械零配件。办公桌后面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奖项和荣誉证书，有些上面的日期甚至是七八十年代。
半睡半醒间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两名面相凶狠的年青员工，冲了进来。
那气势，让陈岚有一瞬间分不清进来的到底是小林贵弘还是前田则。
老人刚走到陈岚面前，什么也没说，就被年青人放在茶几上的东西吸引住了。
这东西就是合成视频里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，现在看到实物，明显比视频里……
更不怎样。
一股浓浓的塑料山寨品质感。
小林还是没有说话，将这个叫‘超梦’的头环拿起来，细细的看了下。
“为什么要做旧？”老人问道。“我不是脑机技术方面的专家，但这些传感器和接口……”他指着头环上的一些小孔。“EEG脑电信号成像，自发式BCI系统，这些可是高级玩意。你……或者这东西的设计者，却故意把这个头环做的和廉价货一样。”
“社长不仅懂机械，脑机方面的东西也不差。”陈岚笑了起来。
“我参与过脑信号滤波转换的远程驾驶系统开发。”小林瞪了陈岚一眼，将头环数据孔中的数据线头拉出来。“怎么弄的，这东西。”说完就想往后颈脑机接口处插，吓得身边两名员工赶紧把他拦下来。
“没关系，现在还起不了作用，需要先手动设置稳态视觉诱发电位的发生段，以及打开脑磁接口的尖峰检测。”年青人掏出几张白纸。“这有相关设置参数。”
在赛博位面，超梦头环技术完备成熟，使用自然没有这么复杂，戴上后连接就行。带来的这两台由于做了功能简化，反而让使用变的麻烦了点。
陈岚也不是资深的超梦技术专家，只能这样对付着，有效果就行。
“那不是要外界设备来调试，还说方便，一点也不方便。”老人嘴上发脾气，将头环放桌上时，却小心翼翼。
他让员工拿来一台黑色的小方盒，将头环上的线头插了上去。对着盒子弹出来的虚拟界面，按纸上数字做了设置。
设置好，他又要往自己身上连，员工想拦也拦不住。
小林左手放在沙发扶手上，上半身整个靠在靠背中，右手则按在头环右侧的一个触摸点上。“按下这个可以开始了吧？没其他要弄的。”
“可以了，只是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。”
“我建议换个体验内容，这个内容对社长来说可能有点过了。”
小林直接按了下去。
一瞬间，眼前视野逐渐变黑，无数的代码中，渐渐出现了新的画面。
小林感觉，自己仿佛附身在一个男人身上。在黄沙废土中，手持武器，驾驶着造型夸张的改装摩托，和同伴追逐着前方一名男子。
风沙中的尘土味，手上武器传来的冰冷质感，以及义体左腿由于年久失修对神经造成的神经性刺痛，都如现实感觉般传到小林电子脑内。
男人兴奋的叫着，小林却感觉声音像是出自自己的发声器官，在耳边不断回荡。
停下来了，他看到，前方身为猎物的男子似乎感觉到逃脱无望，转过身，站定了向自己这边瞄准，连开几枪。
刺骨的疼痛，从肩部传出，小林感觉右手失去了握住摩托握把的力量。天旋地转，整个人被甩了出去，重重的砸在地上。
嘴里，满是鲜血和沙石混杂的味道。他强撑着疼痛，吐出一口夹着碎牙的唾液。站起身，看见同伴们已经追上猎物，围了起来。
猎物放弃了求生的希望，无助的向沙尘中转着圆圈的摩托车队开枪。几枪后，弹药用完。
小林慢慢走过去，一脚将猎物踢翻在地。
猎物的求饶声，清晰的传入他耳中。小林就这样惊恐的看着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身体，对着猎物，举起了手中锯成短管的霰弹枪。
“不……不不！”现实里，沙发上的小林满头大汗，双手紧紧抓住沙发护手，大声叫着。身边的两名员工心急如焚，却不敢贸然断开这种正在进行的脑机连接。
砰！
枪声响起，体验也到此结束。老人紧绷的身体终于舒缓下来，他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，喘着气，再没其他动作。
好半天，终于抬手将头环取下。虽然满头大汗，还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平静。
“还以为多厉害的内容，抢劫，杀人嘛，小意思。当年，我好歹也是这一带人见人怕的暴走族梦连一番队队长。”
“是的。”陈岚点点头。“社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。”
由于感受不到录制者的思想和记忆，陈岚也才敢带了一段赛博位面的真实视频来这里。
原本，他只是自己录制了一小段拿着茶杯，并往里面注入热水的体验用视频。后面想想，还是应该给体验者上点强度。
“全是实景拍摄？”小林还有点后怕，说话也没了刚刚进来时的锐气。“能做到这一步，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团队。”
“演员当然是真的，其他，场景效果之类的AI合成。”
“真摔啊？”
“是的，为了给体验者最真实的效果，这种神经信号的痛感，可没办法演出来。”
“那法律方面的东西，以后那些行业立法者就要头痛了。”小林按着太阳穴，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说法。“不，也不用完全真实，可以用模拟信号修改痛感。成本虽然高点，但也就那么几十秒。”
“采用SSVEP脑机端口？”一名员工问道。
“对。”小林点点头。“应该可以实现这种效果，不用真找人去摔，真当摔着不痛啊？”虽然并不是自己摔下去，但刚刚在超梦里体验到的痛感，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膝盖。
‘看样子，超梦技术应该能在这位面成功实现。’茶几另一旁的陈岚，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。
就像攻壳义体技术迟早能被赛博技术人员弄明白一样，他也相信，攻壳位面的技术人员对超梦这东西，很快也会有自己的见解。
有小林态度和技术上的肯定，事情稳妥了一半。
可以开门见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