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卫国，我给你介绍，这是我老伴儿。”何老爷子待人处事还是比较得体的，讲话语速也不快。
“啊，师母好，师母好。”
陆长歌看了一眼老妈，发现她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。
“你好，辛苦你正月就过来。”老太太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，也不管别人正在聊什么，反正她坐下就是要拿话的，“我都不知道老头子还有这么有出息的学生，真好。”
“师母客气了，今天我是当学生来了。”
“大学生？”她指着坐在陆长歌边上的许秋雪，假笑着道：“我们家也有大学生，金陵大学的，听说是个名校，我年纪大了，也不懂这些。”
徐卫国面露一丝尴尬，不过他经历过各种场面，是人是鬼都见过，所以掩饰起来不难。
“师母你说的很对的，是名校，金陵大学放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。”接着他话锋一转，经验也还是丰富，又说回到老爷子身上，“哎呀，还是何老师会教，把孩子都培养成大学生了。”
“嗨，现在不像你们那会儿，你们当时考个大学才值钱。”
老太太身子往前半倾，继续对着徐卫国说：“小雪不一样，这孩子聪明，考得学校好。我这老太婆不懂，不知道等将来毕业了，能分配到像你们这样坐办公室的工作不？”
徐卫国推了推眼镜，笑了笑说：“师母，您这是误会，我们可不仅仅是坐办公室啊。”
许秋雪也听不下去了，什么年头还聊分配，压根也对不上。
“奶奶，你快别说了。在江州读书的是我哥，又不是我！”
“我知道不在江州。但你们学校不一样，你学校好，到哪儿都抢着要。”
陆长歌也开始挠头，这老太婆三句不离‘学校好’，多多少少是有点离谱。
事实上，许秋雪也确实有些生气了，什么叫‘你们学校不一样，你学校好’，无限制夸她也就算了，但踩着陆长歌夸她，这个她听着太刺耳，而且二姑和二姑父都在，听着这种话心里肯定不高兴。
以前她还能忍，老太太就算对其他人不好，对她还是好的，但现在陆长歌对她也很重要。
“我哥只是高考没考好，学习从来都是好的，你不要老是那样讲。你就只记得说我大学更好，我哥在大学挣大钱你又不知道。”
啊？
陆长歌想到她生气，没想到她会一把把自己老底掀了，所以赶紧踹了她凳子一脚，“外婆是为你好，你生什么气。”
之后他站起来说：“外公，徐叔叔，你们叙叙旧。我和小雪先出去玩。”
这里不能再待了，否则得在外人面前把脸丢得干干净净。
人家徐卫国看这场戏肯定也是炸裂般的难受。
出去以后，许秋雪还委屈呢，仰着脑袋争辩，“你凶我干嘛？我是为你说话。”
“你奶奶一把年纪胡说八道就算了。你跟她学啊？当着外人的面，你说我挣钱多有什么用，世上有那种就喜欢看到别人挣得多的傻子吗？讲话做事不动脑子，你还委屈上了。”
陆长歌微微蹙眉，但又想到许秋雪现在也就只是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，所以他语气不重，就是讲讲道理。
“好啦，是我不对，你别怪我了。”许秋雪小声的说，她一向是会动脑子听的，有道理她就不会反驳。
看到陆长歌还微微无奈叹气，她又哼了一句，“哥。”
“行吧，行吧，下不为例啊”
“嗯呐，嘿嘿。”
老太太像个怪力磁场，把事情扭曲成奇怪的样子，她后来走以后，大家又恢复正常。
正经吃饭的时候，陆卫军过来带上儿子一起去敬了两杯酒，说几句客气话，仅此而已。
陆长歌只跟着父亲，自己没多说什么，不是他清高，觉得科级干部小，实在是因为，地位和辈分的差距，不是几句讨巧的话就能弥补的。
事实上也是如此，徐卫国才不会管一个大学生在学校里捣鼓了什么，哪怕挣到一点钱。
人家从头到尾也一句没问。
把陆长歌提溜过来仔仔细细问的是陆妈，而且她也长了个心眼，将许秋雪也拉来，还直接明说，“我这几个月才发现，你老忽悠你老妈，所以我把小雪也叫来了。”
这都被你发现了……
“妈，你不用多问，其实我都告诉你了，我的确赚了点外快，我不给你孝敬了五千块钱嘛。”
“你妈又不是惦记你那点儿钱，我是想提醒你，不要想着挣大钱走捷径，没那么多捷径。”
“这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干什么了？”
炒股、买拆迁厂房、卖职业培训课……感觉每个听起来都不像正经生意。
“我开了个网店，卖…电脑上的软件，我不是学计算机么。”他又开始胡扯。
陆妈又信了。
“你可以不用给我，但是你自己得攒着，留着以后娶媳妇。”她靠近点小声说，“过年时候，你小姨说了江州本地独生女家庭多好多好，大过年的我没好意思反驳她。我实话告诉你，江州人再有钱，我不接受入赘啊。”
这都哪儿跟哪儿，跟个大聪明似的，说得还一本正经。
“妈，您聊的都什么天呀。”
“什么我聊的什么天，我们家买不起江州的房呀，现在结婚都得男方提供房子，你爸已经开始愁了。”
陆长歌这才反应过来，他最近不和父母深聊，都快忘记他们会操心这个了。
许秋雪在一旁眨着眼睛看，听到这里她不紧不慢的插话说：“二姑，不是所有女孩子结婚都要房的，我将来的嫂子总不能因为没房就不结婚吧？”
“你也别傻，你谈对象之前要看看对方什么家底。”
这还有送上门的，陆妈直接连她一块教育了。
“不要，如果那样还不如跟房子结婚，日子一步步来，一起奋斗，总会变好的。”这话她说的坚定。
不管是面对自己奶奶，还是二姑，她都坚持了自己的想法。
陆长歌心思一动，想着许秋雪从这时候其实就已经是想法比较独立的人了。除非是像他一样把道理讲清楚，不然的话，非得抻着脖子和你吵上两句。
陆妈也愣笑了一下，说：“你可别说我大过年的背后说你奶，她那个样子，倒是把你这孙女调教的乖巧又懂事。”
许秋雪没想到她二姑会夸她，当即又有些害羞。
“你比这小子懂事一点，帮我看着他啊，不能乱来。他现在老骗我，大骗子一个。”
“放心吧二姑，我会看紧他的。”
说完之后陆妈这才笑呵呵走了。
可没走几步，陆长歌就听她哈哈大笑的和人讲，“哎呀，我问过了，卖的什么软件，没问题的，没问题的，你们刚才说的吓死我了，还以为到手的五千得交出去呢。”
陆长歌直接嘴巴张大，“啊？”
许秋雪都懵了，“二姑，好像……在炫耀啊？”
“这就叫言多必失啊，许秋雪。”他捂着脸叹息，“都是你给我找的好事。”
刚才是道理和她讲通，现在实践也摆在眼前，她百分百知道自己错了。
“哥，这次我认，不行的话，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？”
陆长歌哪里会打她，只能见招拆招了，如果有人借钱的话，那就再说。
重新入席以后，他俩埋头吃饭，还好也没什么人打扰。
但是后来，陆爸喝得有些上头，酒劲上来后，他又过来要拉着他去给徐卫国敬酒。
这次陆长歌犟了一下没去，三番五次的，显得谄媚，而且没什么作用。
“哥，我觉得我以后也可以去考个公务员。”许秋雪冷不丁冒出来一句。
“啥？”这和她未来的路可完全不一样啊，她是职场成功女性，“你怎么会产生这个想法？”
“因为我看二姑、二姑父都挺喜欢的，等我出息还能帮你。”
“你抱着这个心还是别去了。真要去，还得牢记为人民服务。”他赶紧摆手说道。
许秋雪哈哈笑了起来。
陆长歌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好笑。